反对党在我们的民主制度中有它的角色。反对党议员永远不会从国会中消失。这是民主运作的方式。但新加坡也需要由优秀和有能力的执政党领导的有效政府体系，这取决于选举产生对新加坡有利的结果。那就是选后国家能产生一支有能力、有担当、诚实、能够运营一个高效政府的领导团队。
关税战会直接影响我们的经济增长。今年，我们希望实现1%到3%的增长，但鉴于全球的不确定性，贸工部已将预测下调至0%到2%。今年会有经济衰退吗？可能，因为这不是看消费者是否在订购，需求是否良好，产品是否在改善，大家是否在繁荣发展。你不知道会有什么新政策出台。其他国家会怎么做？美国会如何报复？因此不确定性非常高，这在短期内是一个问题，在中长期也是一个问题。我们必须预期今年增长放缓，可能出现经济衰退，不一定是今年，但极可能在某个时候出现。在中期内，五年到10年，这会是一个不太友善的世界。
这次与之前的危机不同之处在于：以前复苏时，可以进入一个正常运作的世界，我们重新融入，再次投入工作。这次，我们还过得去，但世界就不太好，我们必须尽力在这个不太友善的世界中照顾好自己。
这仅仅是经济方面。在地缘政治方面，我们知道贸易战将加剧，因而必须预期美中关系会更加紧张，区域会变得不太平静、稳定。这将带来更多压力和挑战，我们必须更加努力与两国都保持友好关系，同时也要寻找自己的发展道路，在两强之间小心前行，避免卷入纷争。
我认为对新加坡来说，这意味着一些非常严重的影响。这次不同，我们必须理解这一点，即便是在思考我们能做些什么的时候。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认为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国际上的，另一个是国内的。
新加坡的应对——国际方面
在国际上，我们必须继续支持自由贸易、多边主义、世界贸易组织，尽量维持体系的运作，不让它崩溃，尽管美国正在放弃规则。美国是最大的经济体，它的退出对其他地区有重大影响。但世界其他地区仍在体系内，如果我们能够合作，就有很大的机会保持这个体系的运转。
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如何做到这一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有12个国家共同谈判自由贸易协定。新加坡从一开始就积极推动。美国是其中一个成员。事实上，奥巴马总统非常积极推动谈判，试图达成TPP，并成功了。但最后一步是让国会批准协定，美国就正式加入。他无法做到这一点。他将它留给继任者，并希望是希拉莉。但希拉莉却说，“不，我反对”，尽管她也参与谈判。不管怎样，希拉莉输了，特朗普先生赢了。特朗普先生曾说：“如果我上台，我将在第一天就退出。”他在2017年1月20日宣誓就职后的第一天，就退出TPP。所幸TPP并没有因此终结，因为除了美国，还有11个成员国。日本仍在其中，安倍晋三当时是日本首相，他发挥领导作用，团结其他国家，重新谈判协议，排除为满足美国利益的所有条款，并保存其余的。他聚集其他11国，我们都签署了，并且有足够多的国家批准。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跨太平洋伙伴全面进展协定》（CPTPP，编按：新版TPP）。美国退出，游戏仍然可以继续。同样，在全球贸易体系中，美国不再愿意遵守规则。但其他国家如果能保持体系并彼此进行贸易，我认为这很重要，这对像新加坡这样的国家来说非常宝贵。所以我们会与其他国家合作，努力实现这一目标。这是我们可以做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我们可以做的，是促进志同道合伙伴的贸易安排。例如，我们有《亚细安自由贸易协定》。欧盟是一个主要伙伴，我们可以与它做生意。亚细安可以与欧盟进行自贸协定谈判，扩大自由贸易地域，创造更多合作、互利共赢的途径。新加坡正在推动这一点。亚细安贸易部长已就此开会讨论，我认为他们会努力推动这项工作，并与其他伙伴合作。
同样有价值的CPTPP也可扩容。英国已加入CPTPP。它须要这样做，因为它已离开欧盟。但我们欢迎他们。欧盟环顾四周寻找伙伴，CPTPP的成员对此感兴趣，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也对此感兴趣。我希望如果我们推动这一点，可以得到一些成绩。
第三，我们须要与亚细安伙伴在亚细安内部做更多事情。我们有自贸协定，但可以做更多。例如，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正在谈商柔新经济特区。在柔佛，企业可享有优惠条件，新加坡企业可以繁荣发展。新马企业将受益，外国企业可以在那里，也可以在新加坡，它们都可受益。在这过程中，新马更加紧密合作，这是好的。印度尼西亚报纸说：“新马正在做一个经济特区，新加坡和印尼在做什么呢？”我们正在与印尼合作，但我认为存在一定程度的竞争，因为它看到我们能增值。我希望通过这种压力，在亚细安内部做更多事情。因此，在国际上，应努力保持世贸组织的体系完整。大合作伙伴之间的贸易集团可以聚在一起，形成更大的集团。在亚细安内部，努力使亚细安更强大，更重要。新加坡很小，但我们的贸易量不小。我认为在这方面可以作出一些贡献。
新加坡的应对——国内方面
我将从三个方面来说。首先是实质支持，其次是心理准备，第三是政治方面。在实质支持方面，我们须要帮助家庭和企业，并且保持经济增长。生活费无疑是首要事项。典型的家庭今年将获得约4000元各种形式的援助。我们正在帮助失业的工人，例如通过技能创前程求职援助计划。如果关税导致供应链中断，并对我们的行业造成重大干扰，失业工人将有求职援助计划来支持他们，挺过失业、寻找新工作或在新工作岗位上培训的时期。我们在再培训方面提供支持。整体上来说，今年财政预算案提出的措施应足以应付这方面的问题。如果情况恶化，我们还可以做更多，而且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们有能力做得更多。
我们也必须帮助企业，并已成立由副总理颜金勇领导的经济韧性小组，以应对不确定性，并帮助企业转型。因此，这不仅是为了应对眼前的问题，也是为了应对长期问题。利用当前挑战的机会，为长期竞争做好准备。作为小组成员的全国职总，会研究如何最好地支持工人。
其次，我们须要在心理上为一个更加动荡的世界做好准备。恶劣天气即将来临，但令我们安心的是，新加坡比大多数国家都更准备好应对这一挑战。因为我们有计划、有决心、有经验、有资源、有团结。我们已准备好迎接挑战，而且可以一起做到。
必须做的一件重要事情是，如果要共同渡过难关，就要关注社会出现的裂痕和压力。“让我们团结在一起”不仅仅是穿着相同的T恤，而是确保我们照顾彼此，关心彼此，确保当裂痕出现时，遇到更大困难的人，可能被抛在后头的人，被迫下岗的人——他们不会感到被抛弃，不会感到孤单。他们知道其他人关心他们，新加坡关心他们。这是在危机中，我们必须具备的重要心态。
这是在美国导致压力、怨恨和不满的一个问题，使得政府采取非常激烈的政策。因为它有某些地区被抛在后面，行业做得不好，他们称之为铁锈地带。这些地方的工人没有工作，人口被抛弃。美国的蓝领工人收入不佳，生活被毒品、失业、犯罪所摧残。被抛弃的他们投票支持激烈变革，想要打破体系，想要一个不同的世界。
我们绝不能让人民或部分人民感到这样。我们也会有压力和紧张，因为如果其他地方发生经济衰退，将会有裁员。如果供应链中断，将会有变动。如果技术到来，我们没有准备好，也会有变动。如果人工智能到来，机器人技术大规模到来，你的工作被取代或转变而你无法胜任新工作，就会失业，经济增长不能给你带来安慰，我们至今在新加坡避免了这种情况。面对现在的局势，我们必须加倍努力确保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如果能做到这一切——照顾家庭，照顾物质需求，确保心理上做好准备——我们就可以解决政治问题，团结成一个新加坡团队，与政府密切合作。你需要有一个好的政府，一个有效的政府，一个强大的政府，来照顾新加坡。为了在国际上强大，必须在国内强大。
当你在谈到外交政策时，新加坡必须用一个声音说话，我认为每个人都会同意。即使是反对党也同意。当国会代表团到海外访问时，来自不同政党的人员加入同一个国会代表团，一起代表新加坡。但反对党走得更远。他们说，在海外我们团结在一起，在国内让我们挑战。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参加国际会议已有40年，让我告诉你我的经验。我们定期见面，因为会议每年或每隔一年举行一次。这次我看到你，也许下次我看到你的继任者。在某些国家，每次我参加会议，我都会看到新的总理。有时我会看到总理，我看着他的代表团，我看到一些面孔，我读报知道其中一些人希望成为下一个总理。有时真的是这样。所以当我们见面时，会相互评估。我会问自己：我现在和你说话，五年后你还会在这里吗？五年后你的政策还会在吗？我能和你做生意吗？承诺并做一些事情、制定计划？建工厂可能需要两三年，工厂收支平衡可能要10年到20年。如果你不在这里，我能达成协议吗？所以我评估他们。你认为他们会评估我吗？当然！他们会看到发生了什么。他们有大使馆在这里撰写报告。如果在新加坡有不同意见，大使馆会说，这位总理做了很好的演讲，但实际上他在国内面对很多政治问题。当你见到他们时，你会受到礼遇，但如果我们不团结，将无法在这种状态下捍卫和推进新加坡的利益。
另一方面，如果他们知道你国内情况良好，有强大和良好的支持，与民众保持联系，并且很好地控制国内问题，他们就会认真对待你。他们会问：“听说你们的医疗系统不错，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这曾经发生在我身上，我们正在讨论腐败。这是我作为总理早期参加的亚太经合组织会议之一，一个大国对我说，“新加坡，告诉我们你们是如何打击腐败的”。他们了解我们。他们想知道我们是如何运作的。这会产生很大的不同效果。
因此，为了在国际上有效、强大，就必须在国内保持团结。当人们说，新加坡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中，新加坡提供安全与保障。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想在这里设立家族办公室，在这里存钱，有信心在这里投资价值数十亿元、可能要二三十年才能回本的工厂，因为新加坡是一个安全避风港，而重要因素之一是稳定和良好的政治。
我知道许多新加坡人希望有更多反对党，希望对人民行动党有更强的制衡作用。我会说，反对党在我们的民主制度中有它的角色。反对党议员永远不会从国会中消失。我接受这一点。这是民主运作的方式。我们从一个非常不寻常的起点开始：人民行动党在国会有压倒性优势，几乎没有反对党。现在有了不少反对党议员，我认为这种情况永远不会改变，我们会与之合作。
但是，新加坡也需要由优秀和有能力的执政党领导的有效政府体系，这取决于选举产生对新加坡有利的结果。什么是对新加坡有利的结果？那就是在选举后，国家能产生一支有能力、有担当、诚实，能够运营一个高效政府的领导团队，捍卫我们在世界上的地位，并带领新加坡安全度过危机。
这最终就是选举的目的：选择谁来领导国家，并确保领导国家的团队能够很好地做到这一点。但如果选民继续选出更多反对党议员，即使政府做得很好，当超出一定程度时，这必然会削弱政府的治理能力，削弱为新加坡组建最佳团队的能力，以人民所期望的方式管理这个国家。这必然如此。有些人说公务员很出色，你不需要一个好的部长，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部长。常任秘书会做所有工作，部长只须坐在那里说是或不是。如果你看到一家公司老板做这种事情，你认为好的人才还会留在公司吗？他们可能会说，“这个地方没希望，还是去为一个更好的老板工作吧”。要运行一个好的团队，你需要一个好领导。如果没有好领导，好的团队将会消失。我们需要这种领导力和质量，以便新加坡能按照它应得的方式表现和取得成功。
举一个例子——2020年冠病疫情来临，我们离选举大约一年。但当疫情开始严重时，我决定尽快举行选举。有些人建议尽量推迟，甚至宣布紧急状态，把大选推迟到疫情之后。我反对，认为必须尽快举行。因为我们必须推出阻断措施来控制疫情。我说，让我们尽早举行大选，选出一支新团队，获得全新完整的授权。我们将面临许多挑战，不得不做出许多艰难决定。人们将经历许多变动和困难。我们必须专注于抗击疫情，如果我每天在制定新的疫情政策时，要考虑在选举前还是选举后做，新加坡人真的会死亡。因此我们举行大选，得到良好的授权，才能专注于举国上下共同抗击疫情。我很欣慰地说，总算没有失败。这是因为我们能够团结起来，组建团队，并专注于解决问题。
这是一个好结果，不幸的是，我们失去盛港集选区，失去候选人黄志明。这对劳工运动来说是一个挫折。但幸运的是，黄志明有坚持的力量，继续担任（全国职工总会）秘书长，劳工运动继续支持他。它还支持团队中的其他领导人——人民行动党工运议员：王志豪、陈国明、郑德源、朱倍庆，以及中央委员会和工会中的许多其他领导人。
因此，在疫情期间，劳工运动有良好的领导层，可以成为政府的好伙伴，发挥关键作用。它挽救就业，推动技能提升，管理自雇人士收入补贴计划（SIRS）。它不仅帮助工会会员或普通员工，还帮助新加坡的工人，包括自雇工人。它在疫情后设立企业培训委员会（CTCs）以支持企业提升技能。这是非常成功的项目。因此，在今年预算中，我们又增加2亿元的拨款，因为资金用完了。但我们非常高兴它已超额完成计划，所以政府会支持它做更多。
全国职总帮助我们从冠病疫情中更强大地反弹回来，这就是劳资政三方合作机制的意义所在。这也是行动党与职总之间的共生关系能够为工人和新加坡带来益处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总理黄循财和他的第四代团队承诺加强三方合作和共生伙伴关系。我期待你们在下次大选中支持这个团队，特别是支持团队中的劳工领导人和人民行动党工会顾问。
这是一个严肃的演讲，我认为有责任直接、坦诚地与你们交流，分享事态的真实情况。
这是我在政治生涯开始时学到的一个教训。当我第一次成为部长时，我们正在处理1985年的严重经济衰退，不得不将雇主公积金削减15个百分点。如果你年纪够大，会记得这是一个多么让人震惊和多么艰难的决定。但我们能做到，因为当时的工会会员对他们的领导人有信心。王鼎昌先生是秘书长。政府部长——王鼎昌本人、我、吴作栋、林文兴当时是副秘书长——我们亲自去与工会领导人、工人对话，一次又一次，争取他们理解事态的严重性，并支持能帮助我们摆脱困境的政策。幸运的是，他们相信我们。他们接受建议，接受药方，新加坡恢复得比预期要快。因此，每当我面临这样的危机或情况，第一反应是，让我们谈谈，了解是怎么回事，能一起做些什么？如何跳出这个坑，而不是越挖越深。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信心十足地投入战斗。我们有资源，有经验——我们准备好了。我们以前做到了，会再次向世界展示我们可以做到。
即将到来的选举至关重要。这个世界已改变。我们有一支新团队在掌舵，将有新的决心来应对挑战，并变得更强大。黄循财总理首次带领行动党参选，寻求授权带领新加坡前进——挺过这场危机前进，带着他们的计划前进，为我们的未来前进。
我希望新加坡人明白当前正在发生什么事，了解我们所面对的风险，以及必须做些什么来保障我们的未来。
作者是新加坡国务资政
本文是他于4月14日在全国职工总会中心礼堂同工运领袖对话的演讲词
黄金顺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