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讲一个最近发生的真实案例，本律所负责跨境法律服务的某中资企业，去年完成在越南广宁省的大型工厂建设并顺利投产。就在越南工厂投产后不久，也就是2025年春节后，公司高层再次奔赴马来西亚柔佛州实地考察，并最终选定某园区的工业地块，用以建设第二座海外生产基地。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呢？其实这跟国际经济局势的进一步明朗有直接关系。
和很多中企一样，这家企业去越南设厂，也是为了规避美国的关税壁垒。由于美国是它们最核心的市场，产品在美国也占非常高的市场份额，所以美国贸易政策的任何一点变化，都会时刻牵动它们的心。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越南再次加紧对中资企业和中国商品的审查，自今年1月以来，越南已经两次对来自中国的不同品类的钢产品征收反倾销税。在越南已经落地的中资企业，以及正在申请落地的中企项目，也都面临更严格的审查，尤其是对原产地证、投资准证的审查日趋严格。
越南如此紧张地审查中企和中国商品，是因为限制中企投资吗？当然不是，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遭遇，让越南不得不担心自身是否会成为美国总统特朗普下手的下一个目标。要知道，特朗普在上一个总统任期，就已经针对越南对美国贸易的巨额顺差，表达严重不满，只是当时他忙于中美贸易战和应对冠病疫情，无暇他顾罢了。
其实在2021年拜登政府时期，美国商务部就曾照会越南、泰国、马来西亚三国，要求这三个中资企业集中的国家，严查境内中企获得原产地证的合法性问题，因为美国海关频繁查获疑似不符合上述三国原产要求的进口商品。尽管最近两三年来，出海东南亚的中企越来越重视取得原产地证的合规，将更多生产环节或采购环节放到东南亚，但在特朗普重新上台并加强贸易壁垒的大环境下，即便东南亚的中企逐步合规地取得东南亚国家尤其是越南的原产地证，可能也无法避免来自美国的贸易针对。因为特朗普政府施行的所有关税制裁的终极目标，是让制造业回流美国，而东南亚日益增强的制造业实力，对于渴望制造业回流美国的特朗普政府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现象。
整个2024年，越南新增外商投资企业3375家，虽然根据官方统计数据，越南的外商投资第一来源国是新加坡，紧随其后的分别是韩国、中国及香港。但实际上，来自新加坡和香港的外资，背后几乎都是中资背景，也就是说，中资在越南的外资企业占据绝对的核心地位。包括本文开头提到的这家中资企业，也是通过设在新加坡的公司，到越南设立公司并投建大型工厂。
所以，一方面，越南非常重视大量的中国投资对经济增长带来的显著效用，对国内税收、就业、消费都是极大的带动，但另一方面，大量中企绕道越南实现对美出口，以及由此带来的越南对美贸易的巨额顺差，也迫使越南这个严重依赖出口的国家，感受到巨大的危机。因为出口占了越南国内生产总值的近三分之一，而美国又是越南最核心的出口市场，一旦遭到美国关税制裁，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越南而言，目前能做的就是不激怒特朗普政府，并通过采取诸如规范境内中企、扩大对美农产品进口以减少对美贸易顺差等措施，缓和与美国的贸易关系，但能否换回越南所期望的贸易安全，还不得而知。毕竟，特朗普政府对美国的传统近邻盟友都毫不留情，更何况远在大洋彼岸的越南。
（作者是福建律师事务所创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