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4日集会的前一天，在我家附近摆摊的一个卖面小贩劝我留在家里，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对1998年那场暴动的痛苦感觉突然从心中涌上来。

当下，我被提醒，华人在这个多元种族国家仍是脆弱的，即便塞弗尔•穆查尼研究咨询公司（Saiful Mujani Research and Consulting）在2016年12月进行的民调显示，只有0.8%受访者憎恨华人。

2017年举行的雅加达省长选举，因为钟万学是核心人物，而可能成为仇恨印度尼西亚华人的触发器之一。

对印尼华人而言，让政治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已非新鲜事儿。一切在表面上似乎“很好”，直到钟万学宣布将参选任期长达五年的雅加达省长。

2015年3月6日，一名国会议员吐出“中国狗”这种冒犯性言论；2016年3月28日，时任印尼驻日本大使尤斯伦•伊扎•马亨德拉（Yusron Ihza Mahendra）在推特上发表具种族歧视的推文，两者皆以钟万学为攻击对象，而这不过是一场戏剧的开始。

钟万学参选很可能会引发反华浪潮，不管是反对一个种族或是一个国家，这是在身份政治的框架内被刻意制造出来的。某种程度而言，这样的事早在2014年就已发生，当时有谣言指在总统选举中领先的候选人佐科有华人血统。

这些事实不过证明，直至今天，印尼华人就算不被看成是威胁，也持续被视为公敌。

蔡美儿（Amy Chua）在其著作《着火的世界》（World on Fire: How Exporting Free Market Democracy Breeds Ethnic Hatred and Global Instability）中强调，即使在自由市场开始在印尼蓬勃发展以前，各种族之间的关系已经充满偏见，特别是人们觉得印尼华人支配着印尼的经济。

正如雅克•贝特兰（Jacques Bertrand）在其著作《印度尼西亚民族主义和民族冲突》（Nationalism and Ethnic Conflict in Indonesia）所言，在关键时刻，这样的情绪（不仅限于经济事务）可能引爆成为实质的攻击——尤其当情绪被某些团体操纵。

这部分已经获得证实，例如去年8月安德鲁（Andrew Budikusuma）在巴士上被一群人攻击，原因纯粹在于他是印尼华人，就跟钟万学一样。

在新秩序（New Order）政权灌输下，“支那”（Cina）所含的贬义指的是印尼华人不会轻易消失，因为这个种族具有很强的同质性和刻板性。有人或许认为“反华”课题是在雅加达省长选举前被人刻意挑起的，若真是如此，只能证明针对占少数的印尼华人的歧视维持不变，即便这个问题自1998年以来已有正面发展。

我的弟妹都是在1998年之后出生的，他们正试着了解目前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因为在雅加达省长选举前动荡的几个月，他们看到连串针对印尼华人的事件和诽谤。

我当然无法概括地说，所有印尼华人都对这些现象感到不安。但我认为今年的雅加达省长选举足以让他们重新意识到自己是印尼少数民族的这个身份。

作为一个少数族群的一分子，和意识到自己就是少数，是两件迥然不同的事。事实上，印尼的华人在数量上绝对是少数，因为只占人口的1.2%（根据2010年的人口普查）。

但是华人的贡献不能被认为是“少数”，以奥林匹克金牌得主为例，我们就有王莲香、魏仁芳和莉莉雅娜。

当华人觉得他们纯粹因为自己是少数族群这个身份而受歧视时，就会燃起他们是少数民族的意识。从我小时候开始，父母就告诉我，我属于少数族群，而这是我无法成为总统的原因。

许多人否认，反钟万学运动与他的种族有关。而我通常会说服自己，反钟万学运动与种族无关，那不过是刻意被制造出来的身份游戏的政治的一部分。

少数族群可以把保护权益这个长期存在的问题看成是半满的玻璃杯。但问题正如卖面小贩所说的，是“我们永远不知道将发生什么事”。希望曾经被前总统、印尼华人之父瓦希德所拥护的尊重多样性的精神，能超越短期的政治利益。

农历新年是个适当的时候，来唤起多样性的价值，并在日常生活中实践这些价值。恭喜发财！

来源：1月27日《雅加达邮报》。作者是印尼华人，是非盈利医疗服务组织医生保健基金会（doctorSHARE）成员。

翻译：胡文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