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官方上星期五（11月11日）出台优化防疫“20条”后，河北石家庄市推出类似“试点”的大幅度放宽措施，突如其来的“松绑”却让民众措手不及，乃至出现恐慌情绪。

另一边，广东广州市海珠区数百名民众却冲出封控区上街抗议，并与警方发生冲突，生计艰难、物资缺乏，让很多人对严格的封控措施已经忍无可忍。

病毒变异、经济下滑，意识到必须做出改变的中国政府，正小心翼翼地放开管控，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民众心理也十分复杂，有人害怕病毒扩散，有人害怕继续封控，还有人两者都怕。

石家庄“试点”引发民众恐慌

很多人没想到，在“20条”出台后，中国第一个“试点”新防疫模式的城市，不是某个沿海大城市，而是河北省会石家庄。

石家庄市政府11月13日发表《致全体市民的一封信》，提出将严格执行20条措施，实行常态化疫情防控，包括组织无风险人员返回学校、关闭市内免费核酸检测点、乘坐公交地铁和进入多数公共场所均不再查验核酸阴性证明等。

“石家庄疫情防控”一度冲上微博热搜，有网民调侃道：“以前戏称石家庄是‘国际庄’，如今真和国际接轨了。”还有人猜测，高层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以石家庄作为试点城市，试验逐渐与病毒共存。

然而事实证明，对于习惯了原本防疫措施的民众来说，这一步似乎迈得过大了。

有的家长不敢让孩子去上学，网传消息，某小学一个班只有两名学生回校恢复了线下上课，其他学生全部以“腿疼”“胳膊疼”等理由请病假。

还有人马上抢购药物，据财联社报道，石家庄多家连锁药店感冒药断货，连花清瘟胶囊生产商以岭药业总部内部也出现抢购现象。

对此，中共石家庄市委书记张超超星期一（11月14日）表态称，当地将“把该管的坚决管住，把该放的放开”，决不是“躺平”或所谓“全面放开”。在取消核酸检测点仅一天后，石家庄星期二（11月15日）又重新开放了检测网点。

对病毒扩散的担忧情绪不仅出现在石家庄，据财联社报道，随着优化疫情防控“20条”的出台，中国社交平台上有关呼吸机、制氧机、血氧仪的购买询问和需求大幅升温。某电商平台品牌血氧仪产品更是出现暂时性缺货情况，A股多家有呼吸机、制氧机产品的公司股价也大涨。

广州海珠区数百人冲出封控区上街抗议

在中国本轮疫情的“重灾区”广州市海珠区，很多民众已经对封控忍无可忍。

海珠区在11月5日开始实施临时管控防控措施，因疫情严峻，随后两次延长管控措施至11月16日。

综合法新社与财新网报道，在广州海珠区康乐村、大塘村、鹭江村等疫情管控区域，星期一（11月14日）晚有数百人冲出警戒线，集体上街抗议管控措施。

网传视频显示，民众推翻封锁围栏冲出街道，有人与穿防护服的官员扭打，高呼“不要再测试了”。一些示威民众还与到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冲突。

这次发生抗议冲突的区域是“城中村”，也就是外来打工者的聚集地。

据报道，外来人员爆发集体抗议的起因，是封控措施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计。他们要求政府减免房租，同时提供食物援助。

这不是广东省近月来第一次发生民众抗议封控事件。据香港《星岛日报》报道，9月26日，深圳市福田区在发现新增病例后，决定在福田沙尾区多个地方进行封控，当地民众据报为此感到不满而聚集抗议，数百人大喊“解封”。有民众向警察投掷矿泉水瓶，现场发生警民肢体冲突。

中国民众是怕病毒，还是怕封控？

冠病疫情暴发近三年，如今中国民众害怕的到底是疫情本身，还是防疫政策？这个问题并没有一边倒的答案。

就拿上个月发生在河南郑州富士康的“大逃疫”事件来说，逃出工厂的工人，害怕的究竟是被封，还是染病？

富士康想要兼顾生产和防疫，工人却无所适从。网上流传的一些工人自拍视频显示，很多人确实认为病毒非常可怕，对周围工友陆续染病感到恐慌。也有工人反映，被封的楼里严重缺乏生活物资，生活难以为继。既怕得病，也怕被封，逃离工厂也就成了唯一选择。

对于富士康“大逃疫”，有人看到的是放开管控、“躺平”后会造成的大面积感染和恐慌，有些人则看到了高压“动态清零”政策下的民生乱象和民怨。

“20条”出台后，网络舆论中“清零派”和“共存派”的争吵愈发激烈。前者骂后者是“躺（平）匪”，后者则讽刺前者是“防疫爱好者”。不同立场的网民，有的已经晒出准备出门旅游的订单，有的则呼吁大家都留在家中，并囤积药品和制氧机。

官方小心翼翼

中国官方当然深知舆论的复杂性，一方面要推行新政策，一方面又要防止转弯过快“翻车”，宣传上也是小心翼翼。

在宣布优化疫情防控20项措施的第二天（11月12日），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副主任雷海潮就强调，不断优化疫情的防控举措，不是放松疫情防控工作，而是强调更加科学精准和与时俱进。他说：“这不是放松，更不是‘躺平’。”

中国官媒《人民日报》11月14日发表文章称，事实充分证明，“外防输入、内防反弹”的总策略，是符合中国国情、经过实践检验的有效举措，路是对的，效果是好的。这篇文章没有提及此前一再强调的“动态清零”总方针，立即引发舆论关注，有人猜测中国可能准备正式宣布结束“清零”。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11月15日，《人民日报》又发表题为《坚定不移贯彻‘动态清零’总方针》的文章称，实践充分证明，坚持动态清零，是现阶段中国及时有效控制疫情的最佳选择，是“14亿多人口大国当前务必守住的疫情防控底线”。

变种病毒的传播力和防疫给经济带来的影响，都让中国官方意识到必须做出改变，逐渐放开管控，但眼下有三个不利情况。

一是客观条件。中国医疗资源不足、疫苗接种率和防护力都不太高、老年人口多，再加上长期“清零”，与其他国家相比缺乏群体免疫屏障，一旦放开，有大面积感染、医疗资源挤兑的可能性。

二是政府形象。“清零”的防疫政策，是中国政府宣传的政绩，即中国的防疫模式优于“躺平”“不负责任”的西方国家。如果要改弦易辙，中国高层必须给自己找到台阶下，要么分阶段慢慢来，到合适时机再宣布疫情结束，要么抓紧创造出能让大多数人接受的新词汇。

三是民众心态。中国人本身对于生命、健康、安全、秩序等，就有很高的价值排序，再加上官媒和自媒体长期宣传“共存”的危害，称美国等西方国家因为冠病死亡上百万人，让一些人谈病毒色变。官方要放开，很多民众还不愿意，反过来施加舆论压力。

中国大陆星期二（11月15日）新增2万零59起本土冠病感染者，为近期最高值，但官方既然决定优化防疫策略，相信不会轻易走回头路。下来要做的是，在准备好相关社会资源的同时，让社会心理也有个适应过程，从清零到共存“软着陆”，避免“一放就乱”，和之前相比，这是更加考验宣传机构与地方政府能力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