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特稿

符祝慧

东京特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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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了两年多，日本终于完全敞开国门再次迎接海外游客，访日热潮重现。趁日元疲软之际，日本政府希望开放后能吸引国际游客到访消费，重振旅游业和国家经济，以实现在2030年入境游客达6000万人次的目标。不过，面对人口逐年减少、劳动力不足等棘手问题，日本旅游业在努力吸引游客的同时，还须克服哪些难题？

肆虐了两年多的冠病疫情，让日本一直锁上国门。今年10月11日，日本终于对海外游客完全开放自由行。目前，68个国家和地区的短期旅客允许免签入境。随着边境管控的各种措施松绑，日本各个著名景点迅速恢复昔日游客络绎不绝的热闹景象。

日本古都京都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目前正逢秋季，清水寺和岚山一带游人如织。著名旅游景点的游客人潮，在完全对外开放后的第一个周末就已显现。

开放首日入境外国游客韩泰美菲马排名前五

日本最大旅游新闻网“访日Labo”引述日本电讯公司Docomo的位置信息数据，称周末京都站周围的人数比去年同期增加了20%，已恢复到2020年疫情暴发前的80%以上。大阪和京都的一些酒店几乎客满，预定网站上显示一直到12月都不接受新订单。

根据日本观光厅公布的数据，开放首日进入日本的外国游客中，人数排名前五位的国家是韩国、泰国、美国、菲律宾和马来西亚。

与家人一起游日本的马来西亚男游客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兴奋地说：“没开放之前，我在疫情期间出差到日本，办签证就得等两个月。如今这道限制取消了，我还能带家人一起来，能够再次到日本自由行感觉真好！”

新加坡淡马锡理工学院学生郑展融和两名同学订了廉价航空机票到东京旅行。他告诉《联合早报》：“因为日币贬值，这次旅游住酒店和每天消费都在预算内。准备好一天零用5000日元（约47新元）绰绰有余。”

海外游客入境日本购物享有免税优惠，而且商店的货品琳琅满目，是访日游客的购物天堂。日本大型商店“唐吉诃德”（Don Quijote）的负责人透露：“与前一周的顾客数量相比，免税顾客数量大增约250%，预计还会增加。日元贬值让海外顾客出手更大方。”

日本观光厅公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日本旅游消费额达29.2万亿日元，其中80%（23.8万亿日元）来自日本本国游客，入境游客的消费占20%，盈利为5.4万亿日元。

日本财务官方的国际收支统计也显示，疫情前的2019年，国际经常账户盈余中，从海外游客赚取的收入占总额的14%。疫情来袭，使日本旅游业的收入在过去两年国际经常账户盈余的占比下降至2%。日本政府和旅游业者都期待，当前疲软的日元能刺激入境游客多消费。

日本旅行业协会事务局长池畑孝治接受本报采访时说：“对日本旅游业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2019年，每名入境游客在日本的平均消费是15万8000日元，这只是计算交通和住宿等基本消费，还不包括购物。疫情后，日本旅游业的战略是要延长游客旅游时间，希望他们能把游览目的地延伸到地方上，前去体验日本地方的文化及美食。”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宣布放宽边境管制时也透露：“我们制定了目标，要在2030年将访日外国游客从（疫情前）3000万人次增加到6000万人次。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将出台新措施，制定可持续的方式重振日本旅游业。”

他也对访日外国游客的旅游消费寄予厚望，称今后的目标是每年能从中赚取超过5万亿日元的旅游收入。

“观光立国”是日本步入21世纪提出的新发展战略，日本政府希望通过振兴旅游业来带动经济复苏。时任首相小泉纯一郎在2003年的施政演说中，首次提出海外游客的目标数字，即2010年入境游客达到1000万人次，言明要将旅游业作为摆脱经济停滞的新增长产业。不过，日本到2013年才首次实现访日游客1000万人次的目标。

已故前首相安倍晋三在第二次执政期间宣布一项“旅游国家”的政策，表明要战略性地放宽签证，让入境游客稳步增长到3000万人次。2013年，日本敲定承办2020年东京奥运会，对旅游政策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在冠病疫情暴发前的2019年，日本共接待3190万人次的外国游客，这是历来最高。疫情暴发后，2021年仅迎来25万人次。

调查：首次超越西方国家日本旅游竞争力居全球第一

世界经济论坛（WEF）今年5月发布了《2021全球旅游业发展指数洞察》报告，对全球117个国家和地区的旅游竞争力进行排名。该调查基于多个国际组织的调查，针对各国的旅游资源、旅游基础设施的发展水平，以及可持续性进行量化排名。在这次调查中，日本首次超越西方国家夺得第一。

日本旅游经济评论家杉村富生受访时说：“在疫情蔓延前，日本旅游业走在一条相对通畅的道路上，是一个以旅游为导向的国家。在疫情前，西班牙、美国和法国是国际主要旅游目的地，这些国家吸引入境游客的高峰期可达7000万人次。现在日本在这这份报告中的排名比这些国家好，官方要在2030年实现6000万入境游客人次的目标不是梦想。”

“过度旅游”影响居民生活

不过，日本旅游业界必须积极思考如何避免“过度旅游”带来的问题。

古都京都的游客数量在全国“名列前茅”，但旅游污染问题一直备受关注。据悉，日本官方6月10日松绑部分措施，当地在准备接待外国游客之际，也引发疫情前游客“挤爆”古都的担忧。

在京都龙古大学执教的中井治郎出版了《挤爆的京都》，内容指出京都一些旅游区的居民，对官方的旅游政策十分不满。例如，他们不喜欢外国游客拿着相机追逐艺伎，这给当地居民带来困扰。其他还包括市内巴士挤满拖着大行李箱的游客，导致居民根本上不了车。

因此，这次对外开放，京都官方也设法以预防冠病蔓延为由，尝试为多个游客旅游区解决“挤爆”的问题。

京都在10月出台名为“舒适度地图”的网页，以多种语言引导游客避开拥挤地带。这原本要在2019年推出，为防止旅游拥挤问题的构思，在疫情期间只有日文版。为配合日本松绑入境措施，京都市官方也以多种语言提供这个服务，游客可从中查看每个时段不同地方的拥挤程度和预测数据。利用相机监测游客量的地区包括祗园和清水寺、佐贺地区的岚山、伏见区等最受游客欢迎的七个地区。京都市希望包括外国人在内的游客都能够以安全、安心、舒适的方式享受京都风景。

此外，东京大学综合文化部的下山田翔副教授撰写了关于过度旅游的论文，他指出，直到2019年，日本入境游客都集中在城市地区，造成城乡之间的“入境差距”。

冠病疫情暴发后，日本城市的入境游客不复存在，富裕的日本本国游客流向国内农村地区和温泉度假村。一旦边境措施结束，出境人数可能会增加，要把入境的外国游客从城市吸引到农村去，也将成为这次打开国门后官方和业者要努力的一大方向。

酒店业者改变战略满足游客需求

在“锁国”期间，日本旅游业者经历了漫漫寒冬，都想方设法吸引游客多逗留几天。在北海道札幌的定山溪温泉有150多年历史，当地政府为了让游客多住几日，在温泉酒店周边拨地让酒店开设七家餐厅和零售店。当地的旅游战略是要抓住“慢旅”的消闲游客，提高他们在当地的消费意愿。

经过两年半疫情仍维持酒店王者地位的日本高档酒店集团星野集团，开启酒店周边的“微型旅游”来满足住客。该集团训练员工成为地陪，带领住客走入乡镇，认识当地文化特色。例如，在静冈县滨松市的星野饭店“界—远洲”就以静冈茶为主题，让游客在入住期间沉浸在大自然茶园里，享受茶文化和茶浴。

集团总裁星野佳路说：“疫情后，入住一家酒店吃两餐的旅游方式不是人们想要的。在人烟稀少的乡下，恬静、缓慢的生活方式可让住客自然放松，我们相信这类休闲旅游在后疫情时代会是一个大趋势。”

鼓励业者提高质量吸引高端游客

日本政府制定2030年入境游客6000万目标，被指是一个坚持追逐扩张“数字”的政策。《每日新闻》报道透露，日本官方在追求数量的同时，也考虑到劳动力减少的现实，这次开门迎客的新目标，就是要鼓励旅游业者通过提高“质量”，吸引“高消费”的游客。

不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借助一般民众团体旅游实现增长的日本旅游业来说，为高端旅游提供服务的设施、人才和运营经验，都还有不足之处。换句话说，为富裕阶层构建舒适旅游环境的措施，是必须大力加强的领域。

据《每日新闻》报道，日本有6万多家住宿设施，大部分由中小企业经营。这些经营者大多缺乏品牌意识和运营知识来满足富裕阶层的游客。另外，日本也很少有高价住宿来吸引高档游客。

不过，在过去两年多，日本业界对“薄利多销”的经营方式已有反思，一些酒店正在转型，以打造品牌和改善住宿环境来优化服务素质，为游客带来更高的旅游质量。

京都市下京区一家曾服务学生旅行的廉价住宿设施，在疫情期间积极转型，以法国高级食品品牌“FAUCHON”重新命名和定位，借此改变了旅馆的发展前景。

创造奢华感的“魔法”不仅包括改变旅馆大厅格局，客房也翻新并扩大空间。在这之前，该旅馆有144间客房，翻新后减少到59间。不过，客房房价提高了，从之前每晚5000日元增加到现在的6万至13万日元不等。

要将旅游业结合制造业成为地方城市经济驱动力

日本山梨县河口湖地区的酒店客房设计，都可从房里欣赏窗外的富士山美景。有报道称，当地酒店平均房价已调高到12万到13万日元，但在疫情期间，入住率却达到90%左右。

当地一家温泉酒店负责人说：“疫情期间，大多数游客从入住酒店到退房，几乎都留在酒店里享受设施和服务，入住旅馆本身就可以是旅游目的地了。”

《日经新闻》指出，自2000年代以来，日本的“观光立国”蓝图是要让旅游业结合制造业，成为地方城市经济的驱动力。也就是说，该计划是希望通过提高生产力、产生利润，并将资金用于投资地方建设。在这个过程中，也一并提高旅游工作者的工资。

在振兴旅游业的过程中，日本官方看到这个领域带来的就业效应，目前从事旅游业的日本人口有456万名，占所有行业的6.6%。

不过，在这450多万人中，只有三分之一是固定员工。人力资源水平的差异被认为可能会影响服务质量，进而影响旅游业发展的成效。

日本旅游业专家建议，官方应该允许日本居民按地区放长假，以提高日本地方的住宿旅游。此外，也可从海外旅游战略上在淡季吸引海外游客，使得旅游需求一年四季都可平稳经营。这即可解决就业问题，也能给这个行业较稳定的发展。